[采访/陈幸婵]
萧博匀,23岁,水瓶座,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
她的朋友形容她是奇怪、充满矛盾的女孩,容易被看穿、很愿意付出相信,单薄瘦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对待世界、人类很多很多的爱与关怀,透过剧场与文字,我们与她对谈,然后从中发现不试图说教、不偏颇责难、只想单纯说故事、单纯的替弱势发声的灵魂。
Play games
她的毕业制作,也是第十二届台北文学奖舞台剧剧本优选奖的作品,内容描述一个随时间变老的女儿和一个五岁之后便停止长大的母亲,在一方空地上,两人不停地变换各种游戏。她们吃饭、读报、斗嘴、嬉闹,她们扮演一个和乐的家庭,对彼此逼供一个公开的秘密。最后的夜晚,她们相拥而眠…。
博匀说:「一开始对Play games的发想是看到了很多儿虐、儿弃的新闻,在这些社会事件里头,小孩子是没有选择权的,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大人的决定,那如果小孩子是有选择权的呢,他们是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这个父母,那会有什么不一样?又或者假设如果一个五岁的小孩但他有四十岁的内在,但一个大人却只有小孩的心智,那又会怎样?」
现实的故事结束了,剧本的故事开始了
基于这样的理念,带着同理、关怀的反思视野与剧作家的发声空间,博匀蒐集了很多相关的新闻,想要说很多家庭的故事,「那时候的我很贪心的想要把这些都塞进去这个剧本里面、想要写一个很非现实的剧本,结果这个剧本反而变得很无聊,大家看了只会觉得有很多虐婴、暴力的事件跟方法,不太理解你想表达什么。会取名play games也是因为觉得暴力本身是一件很黑色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人就只是把它当成games呢,如果是中文的话,「玩游戏」的意思就没有那么多,可是英文的「play games」就有很多的解读空间,例如:games也有竞争、竞赛的意思,有比较、有输赢,就像人生也是有比较有输赢的感觉,后来play games改了剧本,变成现在大家看到的得奖的这个作品,我就只说一个家庭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家庭故事,有一个五岁的小孩被父母虐待死了,然后这个故事结束了,但是剧本的故事开始了。」
用角色去说我想说的话
「通常学校老师都会教写剧本应该要跳开一点,剧作家应该清楚的设定出角色的个性,然后依循那个个性让角色去说话,可是我自己就会忍不住的让角色去说我想说的话。我自己有个经验是,我南部的家跟隔壁人家的窗户只隔一条很小很窄的巷子,我们两家的窗户又隔着那条巷子相对着,所以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对方家里的声音,那时候对面那户人家有时候会打小孩,然后每次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家就会出现一个很诡异的动作,就是把我们家的电视关小声一点,好像我们家在看电视会打扰到人家家里打小孩一样,后来那户人家就搬走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后来到底怎么了,可是我记得这件事。其实这些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的周围,虽然我觉得管教小孩跟恶意的教训是不同的,但真的气起来你也很难去控制,也有管教小孩却把小孩打死或弄伤的情形啊,而且我觉得人最可怕的是理所当然跟视若无睹,有一些事情明明在你的身边上演,你让自己躲开、故意装得冷漠都还算是有感觉的,可是有一些人就会觉得这没什么,塑造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氛围。」
每个大人都曾经是小孩子,虽然只有少数的大人记得
「我一开始跟导演汤京哲合作的时候,我们都很努力的不让这出戏流于说教,但是我也不打算要帮谁脱罪,让人家看这出戏觉得原来会家庭暴力、会性侵害是有苦衷的、他们也有好的面向或什么的。而且我一直都很坚持不用「鬼魂」来称呼那个五岁的孩子,因为我觉得就中国人的观念啊,鬼魂就是死了,他会一直停留在他死的时候的状态,就算他用鬼魂的方式回来了,可能就是基于爱或恨的去做一些补偿或报复的行为,然后最后可能还是原谅或不原谅的结局,但是我没有要处理原谅或不原谅的议题。在我的概念里面,那个五岁的小孩仍然用一种会成长的意识的形态活着,他还是在长大,五岁、十五岁、三十岁、四十岁,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阶段会让他去理解不同的事情,有一些事情小孩子不能懂,可是长大了、变成大人以后就会懂了,但就只是理解。虽然实际演出的时候,导演的设定会倾向让大家感觉他们好像和解了,可是其实我只是在写「理解」,没有要处理原不原谅或和不和解的议题。」
理解的本质是爱
博匀圆圆大大的黑眼珠顺着她的梦想、语调,呈现一种古灵精怪又沉稳厚实的起伏弧线,她说了很多,也说得很少,因为我不断的听着、看着,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期许自己是更有能量的能够去为别人做些甚么,尤其是那些无力反抗环境、不知道还能如何拒绝不幸的孩子们,所以她才在这里。
博匀说:「希望看这出戏的人可以对家庭暴力、性侵害有更多的认识、理解或警觉,而且我觉得创作、产出这个剧本对我的收获是,它让我更清楚的觉知到剧作家的身分和角色对于我想要做的事情,是没有实际的立足点和改变空间的,所以我想要当老师,因为老师可以真正的给出实质的关怀跟帮助,而不单单只是发送一些理念或讯息,像是你不活在那个环境里头,却试图改变那个环境的感觉,而创作剧本的专长带给我的助益则是让我很会说故事、也能够理解人的本质,我觉得所有的创作核心理念其实也都是相通的,就是去理解人的本质,理解人的本质才会知道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介于真实与想像之间、游走和追寻之内,剧本创作、舞台、演出给予了我们超出日常生活空间的限制与拘束,谢谢博匀用她对人生的感触让我们经验到了意识所能伸展挥发的自由自在,而台北文学奖的光环仅只是更突显了专属于年轻、热情以及梦想的行动能量-充沛、无限可能性且跃跃欲试,也永不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