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e,Hear

  • 2019-05-01
  • RulingDigital
[採訪/陳幸嬋]
蕭博勻,23歲,水瓶座,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

  她的朋友形容她是奇怪、充滿矛盾的女孩,容易被看穿、很願意付出相信,單薄瘦小的身體裡蘊含著對待世界、人類很多很多的愛與關懷,透過劇場與文字,我們與她對談,然後從中發現不試圖說教、不偏頗責難、只想單純說故事、單純的替弱勢發聲的靈魂。

Play games
  她的畢業製作,也是第十二屆臺北文學獎舞台劇劇本優選獎的作品,內容描述一個隨時間變老的女兒和一個五歲之後便停止長大的母親,在一方空地上,兩人不停地變換各種遊戲。她們吃飯、讀報、鬥嘴、嬉鬧,她們扮演一個和樂的家庭,對彼此逼供一個公開的秘密。最後的夜晚,她們相擁而眠…。

  博勻說:「一開始對Play games的發想是看到了很多兒虐、兒棄的新聞,在這些社會事件裡頭,小孩子是沒有選擇權的,他們只能被動的接受大人的決定,那如果小孩子是有選擇權的呢,他們是可以決定自己要不要這個父母,那會有什麼不一樣?又或者假設如果一個五歲的小孩但他有四十歲的內在,但一個大人卻只有小孩的心智,那又會怎樣?」

現實的故事結束了,劇本的故事開始了
  基於這樣的理念,帶著同理、關懷的反思視野與劇作家的發聲空間,博勻蒐集了很多相關的新聞,想要說很多家庭的故事,「那時候的我很貪心的想要把這些都塞進去這個劇本裡面、想要寫一個很非現實的劇本,結果這個劇本反而變得很無聊,大家看了只會覺得有很多虐嬰、暴力的事件跟方法,不太理解你想表達什麼。會取名play games也是因為覺得暴力本身是一件很黑色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人就只是把它當成games呢,如果是中文的話,「玩遊戲」的意思就沒有那麼多,可是英文的「play games」就有很多的解讀空間,例如:games也有競爭、競賽的意思,有比較、有輸贏,就像人生也是有比較有輸贏的感覺,後來play games改了劇本,變成現在大家看到的得獎的這個作品,我就只說一個家庭的故事,這是一個真實的家庭故事,有一個五歲的小孩被父母虐待死了,然後這個故事結束了,但是劇本的故事開始了。」

用角色去說我想說的話
  「通常學校老師都會教寫劇本應該要跳開一點,劇作家應該清楚的設定出角色的個性,然後依循那個個性讓角色去說話,可是我自己就會忍不住的讓角色去說我想說的話。我自己有個經驗是,我南部的家跟隔壁人家的窗戶只隔一條很小很窄的巷子,我們兩家的窗戶又隔著那條巷子相對著,所以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對方家裡的聲音,那時候對面那戶人家有時候會打小孩,然後每次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們家就會出現一個很詭異的動作,就是把我們家的電視關小聲一點,好像我們家在看電視會打擾到人家家裡打小孩一樣,後來那戶人家就搬走了,我也不知道那個小孩後來到底怎麼了,可是我記得這件事。其實這些事情就發生在我們的周圍,雖然我覺得管教小孩跟惡意的教訓是不同的,但真的氣起來你也很難去控制,也有管教小孩卻把小孩打死或弄傷的情形啊,而且我覺得人最可怕的是理所當然跟視若無睹,有一些事情明明在你的身邊上演,你讓自己躲開、故意裝得冷漠都還算是有感覺的,可是有一些人就會覺得這沒什麼,塑造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氛圍。」

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小孩子,雖然只有少數的大人記得
  「我一開始跟導演湯京哲合作的時候,我們都很努力的不讓這齣戲流於說教,但是我也不打算要幫誰脫罪,讓人家看這齣戲覺得原來會家庭暴力、會性侵害是有苦衷的、他們也有好的面向或什麼的。而且我一直都很堅持不用「鬼魂」來稱呼那個五歲的孩子,因為我覺得就中國人的觀念啊,鬼魂就是死了,他會一直停留在他死的時候的狀態,就算他用鬼魂的方式回來了,可能就是基於愛或恨的去做一些補償或報復的行為,然後最後可能還是原諒或不原諒的結局,但是我沒有要處理原諒或不原諒的議題。在我的概念裡面,那個五歲的小孩仍然用一種會成長的意識的形態活著,他還是在長大,五歲、十五歲、三十歲、四十歲,不同的年齡、不同的階段會讓他去理解不同的事情,有一些事情小孩子不能懂,可是長大了、變成大人以後就會懂了,但就只是理解。雖然實際演出的時候,導演的設定會傾向讓大家感覺他們好像和解了,可是其實我只是在寫「理解」,沒有要處理原不原諒或和不和解的議題。」

理解的本質是愛
  博勻圓圓大大的黑眼珠順著她的夢想、語調,呈現一種古靈精怪又沉穩厚實的起伏弧線,她說了很多,也說得很少,因為我不斷的聽著、看著,發現她只是單純的期許自己是更有能量的能夠去為別人做些甚麼,尤其是那些無力反抗環境、不知道還能如何拒絕不幸的孩子們,所以她才在這裡。

  博勻說:「希望看這齣戲的人可以對家庭暴力、性侵害有更多的認識、理解或警覺,而且我覺得創作、產出這個劇本對我的收穫是,它讓我更清楚的覺知到劇作家的身分和角色對於我想要做的事情,是沒有實際的立足點和改變空間的,所以我想要當老師,因為老師可以真正的給出實質的關懷跟幫助,而不單單只是發送一些理念或訊息,像是你不活在那個環境裡頭,卻試圖改變那個環境的感覺,而創作劇本的專長帶給我的助益則是讓我很會說故事、也能夠理解人的本質,我覺得所有的創作核心理念其實也都是相通的,就是去理解人的本質,理解人的本質才會知道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介於真實與想像之間、遊走和追尋之內,劇本創作、舞台、演出給予了我們超出日常生活空間的限制與拘束,謝謝博勻用她對人生的感觸讓我們經驗到了意識所能伸展揮發的自由自在,而臺北文學獎的光環僅只是更突顯了專屬於年輕、熱情以及夢想的行動能量-充沛、無限可能性且躍躍欲試,也永不輕言放棄。